第一章：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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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呢？

    葉雲經常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回應給他的只有腦海中模糊而又殘缺不全的記憶。

    那似乎是一個十分美麗繁盛的村莊。

    直到葉雲十九歲這年，他才終於回憶起一切，過往的記憶漸漸清晰，串聯成線，心中不斷問過自己的問題也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解答。

    那是一個叫做落霞村的地方，因其獨特的落霞美景而出名，成為天問國的一處知名旅遊勝地。

    記憶里他曾在那個地方生活了十六年，那裡的村民都很淳樸可親，假如不是經常有外地人去那裡的話，甚至將那個地方稱之為世外桃源都不為過。

    記憶里是沒有父母的，自從記事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老村長在照顧他，還有幾個玩伴與他共同成長，關係親密。

    他還記得有大姐姐對他很是照顧，有妙齡女孩在懵懂之中與他私定終生，有最好的朋友為了和他爭奪一個女生而發起決鬥。

    還有很多很多……

    十六年來，落霞村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

    想要忘記一件事情其實是很容易的，但想要忘記一件刻骨銘心難忘的事情，除非是隨著時間慢慢推移，不然就只有是腦子壞掉了。

    而要將所有的記憶全部忘卻，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三年前，也就是葉雲十六歲那年，他突然患上了一種怪病，身上總是會生長出一些鱗片，像是怪物一樣。

    村人們得知這一切後雖然很恐慌，但卻並沒有排斥他，葉雲很感動，但是他不想給村里增添負擔，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當真變成了怪物，害怕傷害到村民。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因此在未與任何人打招呼的情況下，他獨自一人悄然遠離了落霞村，開始了在外面的流浪漂泊。

    那段期間為了存活下去，他不知經歷過了多少次生死掙扎，沒有食物來源的他，更是將目標放到了一些腐爛的野獸屍體身上，啃食著野獸的血肉用以充飢，保證自己不被餓死。

    終於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給予了他新的生命，將他的怪病徹底醫治好，讓他恢復如初，但這並非是沒有任何代價。

    是的，他為此付出了過往的記憶，就在他痊癒的那一刻起，他也失憶了。

    此後他又在那個人的培養下生活了三年，在這三年裡他也收穫了新的夥伴，只是過往的經歷變成了一片空白，唯一所知曉的，就只有自己的名字而已，這讓他十分彷徨不安。

    未知的，總是可怕的。

    他心裡時常有莫名的失落感，腦海深處總是會隱約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場景。

    他想要看清，卻又無能為力。

    這樣的情況直到一個月前才有所好轉，他腦海里的記憶漸漸被抓住，想起了什麼，然後以此為突破口，終於回想起了過往的記憶。

    昔日的村落，昔日的夥伴……

    時隔三年，他想在回去看望一眼。

    他想告訴大家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要為昔日的不辭而別道歉。

    或許因為他的不辭而別，很多人會不安難過，或許因為他離去的三年中，熟悉的面孔有人逝去。

    或許……

    已經沒有了或許，因為當他長途跋涉，經過千山萬水終於來到目的地後，映入眼中的景象，卻是生生將他腦海中那一絲欣喜期待之情，轟然壓塌。

    即使在怎麼無法去接受，但真實的景象就展現在眼前，那不是幻境，不是錯覺。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逃避，想要逃避，遠離這一切。

    「我走錯路了。」

    想要這樣欺騙自己，但沿路上那些特殊性的標誌，卻像是一根根利劍刺入他的胸膛，將他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奪去。

    就算拼命的不願去想像，但名為現實的這把枷鎖還是將他牢牢的束縛著。

    路沒有錯，眼前所見到的的也不是錯覺，錯只在自己，當初的不辭而別，到現在卻變成了永別。

    落霞村？

    不，根本沒有村落，眼前有的只是一片廢墟，一片蕭條死寂。

    昔日繁盛的村落，如今卻變成了一片單調的灰色，滿目的蒼痍。

    沒有植物生長，只有干硬的泥土，奄奄一息傾塌的房屋，還有那些早已風乾的血色印記，無一不在訴說著這裡的淒涼。

    大腦在此時已經停止了思考，胸口難以抑制的疼痛，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下來，有種強烈的窒息感。

    悲傷迅速蔓延，將他的世界驟然崩碎。

    短暫的沉寂後，終是控制不住，一聲悽厲的嘶吼劃破長空。

    「我回來了，可是大家都去了哪裡啊……」

    「當初的不辭而別是我不好，現在我回來道歉了，你們到底在哪裡啊……有沒有人說句話。」

    「餵……誰來回答我啊。」

    葉雲發瘋一般，拼了命的向前衝去，想要找到什麼。

    然而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只有一陣冷風，伴隨著這片死寂，將絕望與悲傷悉數吹進他的胸口。

    「為什麼，昔日一別卻成為了永別。」

    短短數息時間，像是經歷了漫長歲月，將葉雲身上的力氣全部抽光，他無助的跪在了地上，輕聲呢喃著什麼。

    「葉雲……」後方，跟隨葉雲一同而來的女孩，靜靜的站在原地，神色有些複雜。

    她陪伴葉雲返鄉，但沒想到最終卻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雖然不曾親身經歷過，但見到這樣的情景，她還是能體會到葉雲的感受。

    生活十六年的家鄉就這樣滅亡了，昔日的親人與夥伴全部成為了歷史的塵埃。

    而最大的遺憾就是，三年前他不辭而別，獨自離開家鄉，卻不想那一別竟成為永久的離別。

    簫翎不知該怎樣安慰葉雲才好，現在她說什麼話，感覺都是多餘的。

    滄海桑田，雲舒雲卷，昔日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復存在了。

    好不容易拼湊起的記憶碎片，尋到了往年的故鄉，卻又永久的成為歷史。

    「葉雲，長大後我們都要進入聖輝學院，成為聖輝學院的學生。」

    「葉雲，雖然我們是朋友，但冰初凝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葉雲老弟，聽說素素姐就要結婚了，對方可是一位名門呢。」

    「怎麼樣，小云云，大姐姐穿的這身還算漂亮吧，從今天起我就是新娘了呢。」

    過往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那些記憶，那些歡聲笑語，還有記憶中的那名少女與誓約。

    「假如，我是說假如，二十年後，你未娶妻我未嫁，那麼我們就勉強的在一起吧。」

    「什麼叫做勉強，我有那麼差嗎？」

    「未來的事情誰又說的准呢，天有不測風雲，說不定我們在下一秒就會發生什麼意外呢。」

    「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這麼激動可不行，你啊，對生死情感要看淡一些，人固有一死，天經地義，這沒什麼的。」

    畫面轉變，那一天在葉雲的身上生長出了鱗片，被少女親眼看到。

    「鱗片……你的身上為何會生長鱗片……你難道是怪物。」

    「我……」

    「不需要說什麼，就算是怪物也無所謂。」

    「你不怕我嗎，不對我討厭嗎。」

    「為什麼害怕，何來的討厭，我們是朋友啊，如果連自己的朋友都害怕討厭，那還算什麼朋友。」

    「可是，我怕，我害怕自己會變成怪物，害怕自己會傷害到村民，傷害到你們，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不要哭，吶，葉雲，答應我，無論今後發生什麼遇到什麼事，都算被人恥笑斥責也好，就算被人辱罵瞧不起也好，就算是變成怪物親手殺死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也好，你都要堅強的活下去，不要害怕，不要迷茫，不要悲傷，不要討厭自己，既然無法選擇，那就坦然面對，你並沒有任何錯。」

    將思緒漸漸轉變回現實，葉雲慢慢起身，少女的話語仿佛一陣暖風，吹走了他內心中的陰霾，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初凝，你說的不錯，既然無法選擇，那就只能坦然面對，不要悲傷、不要迷茫。」將心中的傷痛埋葬，葉雲找回了自我。

    人不可能總活在虛幻之中，不可能逃離出現實，只要活著就無法擺脫掉被稱為現實的這把枷鎖。

    昔時因，今日意，真心盟約難相見。

    夢難圓，情隨風，生死茫茫看不見。

    海不曾枯石曾爛，十年真愛難廝守。

    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處淒涼否！

    簫翎走來，發現葉雲漸漸恢復了平靜，臉上的悲傷之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仿佛是堅定了某種信念。

    但在她看來，這樣卻更加令人心痛。

    身旁的這個少年，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廢墟之中一片死寂，葉雲走過每一個角落，似乎要將這最後的場景銘記心中。

    簫翎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哭過了，但看著葉雲孤寂的背影，在此時她卻悄然留下了眼淚。

    當走到廢墟的盡頭時，葉雲發現了一片墳地，一道道墓碑豎立。

    他走了過去，來到一道墓碑前，清理掉上面的灰塵。

    然後他的身體頓時僵住，眼中所見到的景象，又再一次衝擊著他的心神，讓他情緒十分不安穩，差點失控。

    譚子英之墓，上面刻著一個名字，那是昔日的一位玩伴，不過後來因為和他爭奪冰初凝，兩人的關係慢慢變得疏遠了，直到他離開村落之前，基本都沒怎麼說過話。

    詭異的是，根據墓碑上的信息顯示，此碑立於天元歷1771年，然而現在卻已經是1792年。

    也就是說這是二十一年前立下的墓碑，那個時候譚子英就已經死了，那一直以來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