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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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楓：又名江小楓，朋友們親切的稱呼為小蜜蜂。

    現住址：春城市，創業大街，江林胡同250號。

    畢業院校：春城理工大學畢業，項目管理專業。

    工作經驗：無。

    網絡兼職作家，代表作有《邪靈都市》《我跟妖孽有個約會》。

    自我評價：為人誠實誠懇，工作吃苦耐勞，交際與人友善。

    期望薪資：2000——4000！

    江楓看著手中這封他辛苦了半夜，絞盡腦汁才創作出來的，再無可添加的求職簡歷的時候，牆上的鐘表指示時間已經臨近中午了。

    他在這裡等了很久，大公司往往在遇很優厚，因此吸引了大批求職者，江楓晚了一步，在他前面至少有數十位求職者。

    求職者來來去去，穿著肉色絲襪的女人最是引人關注，然而江楓卻對她們的蠻腰和細腿毫無興趣，他百無聊賴的坐在公司的休息區看著手機，瀏覽貼吧，等著站在公司前台，那位長相標誌可人的小姐呼喚他的名字。

    這是他這個夏天，不知道第幾次的求職經歷，看眼前的狀態，自我預測實際效果不會很好，甚至是糟糕。不過他對此習慣了，不會因為碰壁而有失落感。

    在以往求職過的很多公司中，都看中了他的長相或者為人，誰讓他長得不賴呢，一頭神采奕奕的短髮和乾淨的穿著打扮，給他平添不少分數，然而靠臉吃飯，這點的確不適合江楓，他敗給了工作經驗。

    在這個夏天，畢業院校的高材生，就好像地上的螞蟻，夜裡的蚊子一樣多。不景氣的社會經濟，讓更多人加入求職者大軍中，除非是上天眷顧，不然他不認為會有餡餅掉在他這個小白的頭上。

    眼看著夏天就要過去，他若還不能找到一份工作，後面估計就要吃土了。

    曾經何時江楓像很多高校的畢業生一樣，懷揣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覺得憑藉自己的一點靈感，一點搞怪創意，一份文筆優勢，就能出人頭地，於是那個夏天的火車拉響了汽笛，他告別了昔日的校友，一頭扎進這個叫社會的大熔爐。

    畢業兩年了。

    第一年中，日子就好像牆上的鐘表，一圈圈的輪迴著，江楓把自己鎖在700塊錢一個月的出租房裡日夜不停的碼字，希望可以在網絡文學中一展身手，然而一年過去了，他看著小說頁面上奚落的點擊數字，讀者批判和嘲諷的留言，還是黯然決定走出門找一份實在的工作。

    畢竟長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個人都會變得麻木，與這個社會愈來愈疏遠，其實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得活著。

    當小說換來的那點全勤不能繼續支撐著房租以及他一腔青年熱血之後，他就得考慮要不要求助老媽了。

    當他一遍遍的在微信里打出「日子窘迫，期待援助」的字眼的時候，又下定決心重新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了。

    畢業那年，父母曾經竭力反對他當一個所謂的作家，希望他找一份工作，再找一個女朋友，然後組成一個簡單的家庭，就這樣過一輩子，倒也平靜舒坦，與世無爭，估計是很多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惜江楓就是江楓，他不是別人，他是個堅守信念之人，不會輕易的放棄自己的夢想，而寫書，就是他的一個夢，她——林莉莉，也是他的一個夢，詩與遠方，又是一個夢。

    時至今日，他早就不是學生黨，怎麼好意思開口要錢？

    「江楓，發什麼呆呢，到你了，進去吧。」前台的漂亮妹子喊了幾遍，江楓這才聽到。

    江楓客氣的招招手，拿起半新不舊的挎包走進人力資源辦公室。

    「簡歷帶了嗎？」有個聲音，開門見山的問道，辦公室有一張大桌子，一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的莊嚴的坐在那，忙著整理一摞簡歷，頭也不抬。

    在江楓眼裡，儼然他就算是一個成功者的雛形。

    什麼是成功者，從前和現在，江楓擅自修改了它的定義，從前江楓以為成功者就是作用千萬財富，開跑車，住別墅的商業大亨，而現在江楓以為那些不愁吃穿小資主義就是成功者，但他自己卻還沒有成功。

    「帶了。」江楓說出這個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的詞。

    「坐下來吧。」男人接過江楓的簡歷看了看。

    「期望薪資2000——4000，這個的確不多，只是…」

    江楓明白對方要說什麼，匆忙解釋道：「雖然畢業兩年了，但我一直在家中創作小說，所以沒有工作經驗，不過我學習能力不差，辦事能力出眾，我覺得我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希望貴公司可以給我一個一展身手的平台，我一定會公司創造最大價值。」這些話其實江楓不會說，是從網上看了幾遍背下來的。

    「行，小伙子看起來不錯，決心挺大的，就這樣吧，你的情況都在建立上了，稍後我在跟上面匯報一下你的情況，你先回去，等我電話。」男人操著一口流離的普通話，其實就是公司人事千篇一律婉拒的標準橋段，回去等，就是沒搞頭，江楓這也就懂了，他又白來了一趟。

    江楓走出這家公司，來到陰涼處，打開手機尋找著下一個求職訊息，隨便翻開了幾眼招聘網站之後，江楓嘆了口氣，關上屏保，因為他暫時還沒看見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現在他方知，「畢業即失業」這個說來惡搞的話的意思是多麼的透明和傷人。

    這個被高樓大夏充斥著的城市其實真的不大，甚至很小，小的根本不能給一份簡單的工作，這街上緩慢如牛的車水馬龍，看似打扮光鮮的人群，他們要麼是事業有成，要麼也像他一樣奔走在生活的邊緣，而他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放佛被這個世界遺棄了，成為了社會的孤兒。

    不過，江楓可不是個自暴自棄的人，他重拾信心，轉向了街邊一個胡同里，那裡有很多便宜的小餐館，最適合城市的打拼族享用，想要活著，就得吃飯。

    晚上，江楓更新了兩章小說，煮了一點面，打開網頁繼續瀏覽招聘訊息。

    他這段時間天天求職，早有了一套心得，這些大公司需求特別高，而工作經驗就是最為關鍵的一項，高學歷，不過一張紙罷了。所以這些大公司根本不會看上他這個只懂得和鍵盤打交道的文藝青年，相比之下，獵頭們更喜歡經驗豐富能很快為公司創造價值的工作者，因為誰也不想花著一樣的錢去招一名什麼都不懂的學徒工。

    既然這些大公司不需要自己，那麼江楓這次把注意力放在了兼職上，在搜索一欄中輸入兼職兩個字之後，瞬間彈出很多個兼職訊息，江楓隨便找了幾個日結工資的兼職，投放了自己的簡歷，又在貼吧上水了一陣子便坦然睡下了。

    誰知道剛剛躺下，清脆的歌聲便響起了，那是一首她特別喜歡的歌。

    北方的雁群/嚮往南方的暖冬

    它們飛呀/飛呀/飛呀

    越過滄海/越過高山/越過時間

    彼此約定/共赴旅程

    這個約定是一生/這個約定到死方休

    江楓迷迷糊糊的拿過手機，一看號碼，竟然是他高中和大學，兩屆學生時代的死黨——老程。

    江楓平常都喜歡稱他是豆腐腦，因為這個人做事直來直去，完全不考慮後果，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腦子就好像是豆腐做的，一團漿糊。

    畢業之後，老程沒有留在春城，而是返回江楓和他的故鄉——平城，接手經營起了他父親的修配廠，小日子過得順風順水，一年前小車也開上了，小樓也買了，整日喝點小酒和平城的朋友們泡泡妞什麼的。江楓跟其比較起來，就顯得太寒磣了，加上最近一段時間煩心，也就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他了。

    「豆腐腦，這麼晚打電話來，莫非是你想我了？」江楓第一句就開玩笑道。

    「我都想死你了，你這半年不給我打個電話，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今天我看見一個人，就忽然想起你這隻小蜜蜂來了，你猜是誰。」電話那邊越發神秘的說道，程偉的聲音有些哆哆嗦嗦的，聽起來好像是喝多了。

    「看見誰了，少賣關子，我這腦細胞缺的厲害，哪有時間陪你猜來猜去的。」

    「你的最愛啊？」

    「莉莉？」

    「嗯哼。」

    竟然是她？

    江楓拿著電話，要說什麼，卻沒有開口，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詢問她。

    林莉莉是江楓的高中同學，也是高三那年他的初戀。

    兩人原本打算考入同一所大學，但是等高考成績下來那天，江楓沒在約定的地點看見她，直接到了她一封信，從此之後便也沒有再見過她，後面聽說她被他的父親送到了美國去留學，這一走就是六年，整整六年，江楓不忘初心，可對方呢？江楓日思夜想，可對方呢？

    「小蜜蜂，你咋了，咋不說話了，他媽的這是什麼破手機，信號這麼差，老子等會就把你砸了，換個新的。」電話那頭嚷嚷道。

    「沒，沒事，別砸啊。」

    「你還活著啊？」程偉調侃道。

    「她怎麼樣？」江楓想了想終於問道。

    「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就在平城最大的酒店裡，那氣場，那派頭，門口停的那車，幾百萬的跑車啊，還有倆傻大個保鏢呢。」程偉絲毫不顧及江楓的感受，羨慕滿滿的說道。

    「去他娘的跑車，我問你她怎麼樣了。」江楓有些急了。

    「兄弟，這還用我多說嗎，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念著人家，是日思夜想啊，都要得失心症了，所以今日見了她，就猶豫著要不要給你打這個電話，最後還是打了，事情這麼明顯了，我就不說了吧？」

    「你什麼都別說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江楓儘量壓制自己的火氣不讓自己當著程偉的面發作，他也儘可能往好處去想，說不定那個男人是她的哥哥？

    「你真的放得下？」

    「不放下又能如何，我現在真成了單身狗了，不僅單身，而且像狗一樣生活。」

    「咋了，生活窘迫了，有什麼需要跟兄弟說。」

    「沒有需要。」江楓斬釘截鐵的道。

    「我知道你這什麼脾氣，別忘了我們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什麼事情你都喜歡扛著，好吧，你忍耐幾天，我過幾日要去春城一趟，順道去看看你，不跟你說，朋友叫我喝酒呢。」程偉說完，匆匆掛了電話。

    江楓扔掉手機，久久不能平靜，從當日她留下一封信之後，江楓想到過無數次與她再次相遇的情景，可最後他卻想不到，時間不僅僅改變了冬夏，還改變了距離，兩個人身份，拉開了一段錯位的差距，她的父親可是平城萬豪連鎖酒店的創始人，而他不過是一個沒有正業的網絡寫手，就算再次見面，又該說些什麼呢，難道還聊那些塵封了多年的青澀歲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