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甲方和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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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m是第二間在中國取得營業執照的國際4a廣告公司：是一間連續十五年在中國廣告業獨占鰲頭的廣告公司；是一間國內規模最大的廣告公司，擁有員工超過8000人；

    它座落在魔都這個充滿機會又殘酷的繁華市中心，在這裡的黑夜和白天同樣忙碌，尤其是設計師……

    「我跟你解釋很多遍了，印刷要用cmyk色，電腦顯示是rgb色。」

    「你不用管印刷的格式，看我給你的設計圖就行。」

    「不喜歡粉色，你說用什麼色？」

    「綠色？」打電話的人徹底炸起來。「你媽個智障，這是情人節的主題。你的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慌嗎？」

    年輕貌美的設計師五官扭曲，分分鐘想掏出自己四十五米長的大刀。

    葉朝繁罵完人，還是用專業及市場的角度給他分析問題。「王總，特立獨行不是這麼玩的，你要的藝術也不能這麼表現。你的活動是做在店鋪里，不是放在鳥巢或國家大劇院，普通消費者無法理解你的藝術。」

    「不行。」

    「不可以。」

    「明天就是情人節，來不及。」

    沉靜的辦公區不斷傳來說話聲，它層次分明，鏗鏘有力，透著股不容商量的自信與老成。

    陳簡之應酬回來，幫粗心大意的宋祁來三十五樓拿文件，沒想一出電梯就聽到這一浪高過一浪的拒絕聲。

    akm加班嚴重，通宵達旦也很常見，只不過三十五樓因為宋祁這個領導能力出色、手腕（手斷）極強，硬是帶著整層員工過上朝九晚五的神仙生活，把其它樓層的同事羨慕的不行。所以這個時候還有人在加班，讓陳簡之不由又確認了一下時間。

    凌晨一點半。

    陳簡之進去大門後往亮燈的方向看。

    是個穿著小白裙卻氣得叉腰在來回踱步的女孩。應該是剛畢業，年輕有個性，也非常大膽。

    葉朝繁正在氣頭上，沒發現這層來了人，還在寸步不讓的講：「王總，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

    陳簡之想：不該說的你真沒少說。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老直接確稿行不行？」

    「還改？不行！我要回去睡覺了，猝死你幫我養妹妹嗎？」

    「臥操你個傻逼，去你媽的，別說是我上級，你去跟我老闆投訴都沒用！」說完啪達掛了電話。

    葉朝繁血氣上頭，一屁股坐椅子上，像個累攤的傻子。

    陳簡之頓了頓，想到車裡在等自己的宋祁，去了他的辦公室。

    宋祁辦公室亂得和他美貌一點不合，陳簡之花了點時間才找到明天要用的企劃案。

    他要離開的時候，又聽到女孩的聲音。

    「王總，你要加那麼多元素幹嘛？不要以為設計費貴你就要賺夠本。」

    「真的，你聽我的，設計不是越多越好。」

    陳簡之還蠻意外的。那顧客被她這麼罵，竟然還讓她繼續改，不知道是走頭無路，還是這設計師有幾分能耐。

    回到車上，陳簡之把企劃案拍醉得半死的人頭上。「宋祁。」

    宋祁醉生夢死的嗯了聲。

    「你部門有個小鋼炮啊。」

    聽到這話宋祁酒醒了大半。「你知道了？」

    陳簡之開車回去。「碰到了。」

    「嘖。簡之，我跟你說，這小鋼炮罵起人來那叫一絕，能把客戶懟到哭。」

    「不怕是顆小炸彈？」

    「她不爆炸，哪有我出場的機會？」宋祁靠著座位眯起眼睛，搖頭晃腦。「別看她性格剛上梁山，做的東西真不錯，很有靈性的小姑娘。那些甲方對她是又愛又恨。」

    看出來了。大半夜的不睡覺跟個設計師確稿，不是真愛是什麼？

    陳簡之嗯了聲，轉頭跟他聊明天的會議。

    而三十五樓的設計師葉朝繁，在打死也不改的情況下還是改了，最後真愛的王總毫不意外的選擇了前一稿。

    葉朝繁想了想，還是將改的稿子另存為，命名：王總情人節海報第十三次改。

    然後又把確認稿重新命名，以郵件形式發送給文案負責人。

    做完這些事，葉朝繁才開始收拾東西下班。

    凌晨兩點的魔都是什麼樣子？

    是燈火輝煌，是車水馬龍。那迷人的霓虹燈徹夜不眠，將整個夜色照亮。

    這是座不夜城，看那林立的高樓大廈不少還通明著。

    葉朝繁仰頭看這繁華之地，深吸口氣。全世界都在加班，看，她現在可以下班了，不是很好嗎？

    伸手攔了輛車，葉朝繁報了地名。

    的哥熟絡的開聊：「你是廣告公司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看你從akm大樓出來的。」的哥說完就講：「你們這些廣告人，別以為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熬久了身體遲早會垮掉，尤其是你們這些女孩子。」

    「有什麼辦法，得生活。」

    「你可以找個輕鬆一點的活啦。我跟你說，前不久akm還有人加班猝死，嘖嘖……」

    「真的嗎？」

    「是啊，騙你做什麼。是我另個朋友拉去醫院的，沒搶救過來。」

    葉朝繁頓時就心裡有點發毛了。剛才她那麼沖王總說，是危言聳聽，沒想它是事實啊！

    的哥閒聊完也不把這當回事，轉而問：「姑娘，要走高速嗎？高速快半個小時。」

    「要！」她感覺後腦勺有點重，她要快點回去睡覺，她不要猝死！「大哥，高速小票留一下，我要報銷。」

    「放心啦，高速過了凌晨就免費，不用擔心。」的哥很不解。「akm的薪水不低，姑娘你怎麼住那麼遠啊？」

    葉朝繁也不避諱他這個陌生人。「我是初級設計師，薪水不高。家裡還有個讀書的，燒錢。」

    「那倒也是。」

    「大哥，麻煩你送我到家門口行不行？有一點巷子……」

    **

    摩天大樓的落地窗里，簡潔的大型會議室坐著十來個西裝革履的大腕。

    這是百世傳承珠寶公司的總部，是akm的重要合作方，除了宋祁和陳簡之，其他人全是這個公司的高層，可見他們對這次的會議有多重視。

    宋祁講完策劃方案後，那些高層交頭咬耳、竊竊私語。最後一個中年大叔客氣的講：「宋總，你的方案很好，但我們還想聽聽陳總的意見。」

    如果很好，他們就不會要聽別人的意見。

    大公司作風，話不會說得太難聽。

    宋祁明白他們的意思，倒沒因方案被駁而惱怒。這不是常有的事，但也不是沒有的事。他現在擔心的是陳簡之。

    陳簡之剛剛結束國際航空的項目，昨晚就是慶功宴，哪有時間為百世傳承夏季發布會的事做準備？

    要說陳簡之陪著來，純粹是代表akm出席，向對方以示誠意的，主要負責人是宋祁。

    陳簡之看說出這話的總監和百世傳承的ceo，坐起身。「你們這次發布會的主題是鑽石，有沒有想過通過自我來表現它的獨特性？」

    ceo周君峰講：「說說看。」

    陳簡之拿了筆，在宋祁企劃案的背面簡單畫了幾筆。「鑽石有多少面，展示就有多少個形態。我認為誰都可以擁它，溫和的、冷靜的、熱情的、野蠻的……」陳簡之把紙翻給他們看。「每一種都是種個性，不分好壞，所以我們的客戶才如此特別。」

    剛才說話的中年總監完全沒懂。他摸頭，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好，乾巴巴的講：「陳總，我們做的是奢侈品……」

    周君峰看陳簡之紙上寥寥幾筆的並不柔和的身體曲線，沒有說話。

    陳簡之客氣的解釋：「個性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它充滿鋒芒，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割傷，也正是如此才會引得人們想不計代價得到它不是嗎？」

    周君峰講：「你想怎麼體現它？單這個手稿還說服不了我。」

    「周總你可能誤會了，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是宋總，我只提供建議。」

    「宋總的方案很好，可我對你這個比較感興趣。」周君峰算是委婉的問：「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陳總為這次發布會操刀？」

    陳簡之當然不願意，他剛結束個長達半年的國際項目，哪有精力接這個活。不過他是akm的老闆之一，百世傳承是他們的重要客戶，ceo都這麼說了，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從百世傳承大樓出來，陳簡之若有所思的看宋祁。

    宋祁立即講：「我知道你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但你現在必須跟我回公司幹活。」

    陳簡之想了想，繞去副駕駛。

    宋祁沒有案子被搶走的懊惱和記恨，任勞任怨的當陳簡之的司機，把他載回公司。

    「簡之，我晚點叫艾麗思把這個案子的資料給你送上去。」電梯到三十五樓的時候，宋祁對他說。

    陳簡之跟著出去。「正好沒事，我去你辦公室拿。」

    宋祁正要和他去辦公室就被人叫去確稿，只好讓秘書艾麗思去整理資料。

    陳簡之走的時候特地看了眼昨天那女孩的位置。

    那裡沒人，不知道是沒來還是不在坐位上。

    「陳總，宋總呢？」

    宋祁的辦公室，一個穿著緊身包臀連衣裙的美女笑盈盈的問門口的陳簡之。

    陳簡之身高腿長，此時只有一手一腳在門裡。他看到陌生的女人，對她的熱情置之度外。「他在外面，我去幫你叫他。」說完便關了門出去。

    這時秘書艾麗思抱著兩本文件踩著八寸高的細高跟鞋小跑來，面露尷尬，不停的道歉。「對不起陳總，我忘記告訴你裡面有人了。」

    「換的挺勤啊。」

    「陳總，你又不是不知道宋總，他換對象比公司招人還快。」

    陳簡之確實知道，也沒多說什麼，拿了艾麗思的文件就講：「我去抽支煙，完了來拿剩下的。」

    意思是你只有這麼多時間，我不管裡面有誰，你都得把所有文件給我整理好。

    艾麗思連連點頭，一臉痴迷的目送英俊帥氣多才多金還不花心的老闆走遠才去幹活。

    「陳總，我的創作理念是……」

    陳簡之來到放風的小陽台，以為誰在跟他說話，尋著聲音看去才知是有人在打電話。

    還真巧，是不在坐位的小鋼炮。

    陳簡之沒去打擾，拉了拉褲腿坐到台階上點著煙，饒有興趣的看跟客戶說創意理念的女孩。

    葉朝繁喝了口咖啡，娓娓而說，聲音平和內斂中還有分少見的自信。

    「陳總，你這個新品是冬季護手霜，經我們策劃部提供的核心主打理念是以花中之王的牡丹做為成份賣點。所以設計的主方向是尊貴美艷的牡丹花，在純黑色背景上配上暖色的亮光，搭配元素和主產品，將消費者的視線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心處，這樣能更好的傳達……」

    葉朝繁是個標準的美人，有著纖雲弄巧的眉、水波瀲灩的眼、精緻挺翹的鼻子與桃花般的唇，更絕的是她皮膚真似書中所寫的膚如凝脂，吹彈可破。這等美人放在幾百年前必定艷壓群芳，一笑傾城，哪有她搞不定的事？

    但……

    她是在廣告公司，只有甲方和……狗。不對，是只有甲方和設計師。

    陳簡之看笑得愈加自信的小鋼炮，覺得她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