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在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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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一日早上八點，星期天，小雨。

    葉侯帶著伊秋水來到九峰山公墓，兩人穿著黑衣黑褲，打著黑色的雨傘，緩緩步入被細雨浸染的園區。

    「前面好像也有人在掃墓。」

    葉侯沒有回答，安靜的繼續往前走著。伊秋水又看了一眼遠處的人，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再說話。

    兩人走近，伊秋水看到幾名像是保鏢的人，擁簇著一對疑似母女的人站在一旁。在幾人面前數米外，一個背對眾人的男人，安靜的站在一塊墓碑前——伊秋水看不到他的正面，但她能猜到，那一定是葉侯的父親葉歡。

    「小葉來了......」

    女人看到葉侯走近，有些侷促的主動打了聲招呼。葉侯瞟了她一眼，沒有做聲，繼續往前走著。

    老實說，葉歡現在的這個女人，溫柔、善良，如果換一個立場，他葉侯一定不會對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偏見。只是，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無視女人的打招呼，葉侯走到背對眾人的男人身旁。伊秋水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陳雪！那是葉侯母親的名字。

    葉侯蹲下身子，將準備好的鮮花放在墓碑前。

    「你又來了。」

    「我不該來嗎？」

    「該來，只是弄錯了時間。」

    葉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已經看不見的人。

    「媽媽，小皮猴又來看你了。」葉侯拉住身旁伊秋水的手，「媽媽你看，這個是伊秋水，她對小皮猴很好！她很關心我，而且也會給小皮猴做皮蛋瘦肉粥。雖然，沒有媽媽你做的好吃，但是小皮猴覺得已經很棒了啊。」

    頭頂有伊秋水打著雨傘，但葉侯還是覺得有水霧迷濛了眼。

    「媽媽，我這幾天就會去買個房子，和秋水住在一起，然後小皮猴就又有家了！我放假的時候可以回家住，還有過年的時候，我也可以回家住！」

    「媽媽，你還記不記得，那年過年，爸爸沒有回家，只有小皮猴和你在家。我問你，爸爸會不會回來。你說，爸爸一定會回來，因為回家是一種力量，是一種誰也無法阻止的力量。」

    「媽媽，當年你在的時候，小皮猴不懂什麼是回家的力量。後來你走了，小皮猴沒有家了，才漸漸懂得什麼是回家的力量。小皮猴想找回媽媽，想找到家，可以一直找不到啊......」

    「媽媽，我馬上就會有一個家了。在家裡，會有一個和媽媽一樣關心我的女人。媽媽，你會為小皮猴高興嗎......」

    雨，越下越大，淋濕了墓碑，也浸染著人心。

    葉侯還蹲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跟媽媽說著話，伊秋水捂著嘴哽咽著，只有葉歡還靜靜的站在那裡，兩眼無神的放空著。

    「媽媽，江城下雨了，不知道你在天堂那裡，會不會也看到下雨呢......如果天堂也會下雨，在大雨過後，一定會有很漂亮的彩虹吧......媽媽......」

    葉侯不再說話，目光依戀的的注視著媽媽的照片，良久......

    「媽媽，小皮猴走了，小皮猴過幾天再來看你。小皮猴一定會過得開開心心的，所以媽媽你也一定要開開心心的啊，媽媽......」

    葉侯再次溫柔的撫摸著媽媽的照片，才不舍的站起身來。瞟了一直站在旁邊的葉歡一眼，抹了一把雨水，徑直朝大雨中走去。

    「葉侯！」

    伊秋水拉了一下葉侯，沒拉住，為難的看看身旁的沒有打傘的葉歡，又看看走進大雨中的葉侯。

    「你去吧，請好好對待小猴，不讓再讓他傷心了......伊姑娘，我，拜託你了......」

    伊秋水深深看了葉歡一眼，緩緩點點頭，追著雨中的葉侯而去......

    葉歡繼續安靜的站在墓前，站在雨中，站在回憶里......

    旁邊保鏢中有人看了為首之人一眼，後者輕輕搖頭，就任由葉歡繼續淋在大雨中。

    「小雪，我來看你了。」

    「小雪，我們家的小猴子已經長大了。他最近交了個女朋友，就是剛才你看到的那個伊秋水。這姑娘我打聽過了，雖然比我們家小猴大一點，但是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伊秋水去追葉侯的時候，後者已經在雨幕中消失了蹤影。

    「葉侯——葉侯！」

    伊秋水在雨中大聲的呼喊，又在園區各處找了一遍，都沒有發現葉侯的身影。

    「葉侯！......」

    七月一日中午十二點，雨過天晴，天邊掛了一道美麗的彩虹。

    葉侯的手機關機，伊秋水一開始還很擔心，等她冷靜下來，才想到葉侯可能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一個人安靜一下。等他也冷靜下來，就一定會回家的——是的，回家，她相信那是一個一定會回家的男人。

    想明白這些，伊秋水就自己一個人開車回了家。以她對葉侯的了解，倒是不擔心他會有什麼危險。

    「下那麼大雨，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冒......而且身上的傷口還沒好完全，被雨一淋會不會發炎啊......」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每天都更加在意、也更加關心那個男人了。

    晚上七點，殘陽西墜。

    伊秋水看著已經涼掉的皮蛋瘦肉粥，又給葉侯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

    她心裡不可避免的有些擔心了，就在這時，門口的門鈴聲響起，她急忙起身去開門，然後就看到葉侯形容憔悴的站在門口。

    在剛才，她心裡想了很多生氣責備的話，打算等他回來就劈頭蓋臉的教訓一頓。但此刻真的見到他，那些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撥弄一下他因為淋雨而顯得繚亂的頭髮。

    「中午吃飯了嗎？」

    他搖搖頭。

    「自己不知道買點吃的嗎！」

    「錢包在你車裡......」

    她拿出拖鞋幫他換上。

    「先去洗個澡，淋了雨不洗澡會感冒的......你身上的傷口要緊嗎？」

    「已經結疤了，不要緊。」

    「那你快去洗澡，給你煮了皮蛋瘦肉粥，現在都涼了，我去熱一熱......」

    沒多久，洗手間傳來淋浴的聲音，廚房傳來熱菜的聲音。

    在這一天，她是他的女人。

    在這一天，他是她的男人。

    七月一日，在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