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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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東城的老崔又開了家新店，按著規矩是要請我過去吃宴的。

    往日裡，這般事都是交給應北替我走一趟。今兒他得擇課業選管院，看情形一時半會倒得不出閒。

    我往身後看了看，覺得似乎哪個都長得不如應北順眼。

    若是平常的宴席，隨便找個人便可以打發了去。不過這老崔是當今曹太尉的親戚，按輩分曹太尉還得叫老崔一聲姑奶奶。所以怎麼著也得找個整裝點的人去，面上大家都好看些。

    我想了想自己身旁那些人，長得好點的場面話說不齊整，說話利落的長得又不行。想來想去今兒這宴席還只能我自己親自走一趟。

    走出太學院的大門，我彎腰上了早備好的馬車。正吩咐要走的時候，突然馬車的前簾一動，便上來一個人。

    「是我。」面前人揚起略蒼白的面，輕抿薄唇，倒帶出了少見的孩子氣。

    「你怎麼在這？」我看著面前笑得隱秘而得意的唐蘇，心下倒是一動。

    「我不找你，你便從來不找我？」唐蘇垂下那雙杏仁圓眼，一副不經意的脆弱神情-他倒是越發清楚我吃哪套。

    我笑了起來，儘管不知道這唐蘇打得什麼心思，但也是忍不住飛快在他粉唇上輕啄了下。

    「哼。讓你躲我。」唐蘇一把抓住我的手湊過去惡狠狠的咬了口。

    「哈」他樣子做的厲害，下口時是不大敢用力，倒是有點癢。「怎的？想我了？」我一把按住他的張牙舞爪，笑問。

    唐蘇聞言面上帶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終是鬆了我的手，懶洋洋的向後靠去。

    我是了解這人的，看他這副模樣是輕易不肯下了車。我想了想，唐蘇一向很少露面，若是帶到老崔那去應該是沒什麼麻煩。

    「走吧。」我吩咐下去，車馬這才走了起來。

    我們杜家的馬車一向是特製，所以比旁人的車馬要結實耐折騰。

    唐蘇以前沒少坐過我的馬車，因此馬車一動他便不安分起來。

    「晚些的好不好。」我忍不住喘息。

    唐蘇在我耳邊輕笑喘道「你這人總是這般——撩了人後便假裝正經真是討厭」

    我也笑了起來，送上門的沒道理不收。

    閒話不再多說，滿廂春色蕩漾。

    一路車馬走的穩穩噹噹，底下人有眼色，路走得四平八穩又不緊不慢。

    直到我和唐蘇終是分開成兩人，馬車才行得漸漸快了些。

    「哎。我真是賤吶。」經過了剛才一番激烈，唐蘇蒼白的面上也染了幾分紅暈。

    我懶得理他，繼續平整好衣襟上幾分褶皺。

    「我們家的老爺子死了。」唐蘇終是平靜下來，抿嘴看著我。

    「那你節哀。」我回應道。

    「他是被人用毒鏢殺了。那鏢上的毒還是我們唐家的毒。」唐蘇斜倚著車馬的靠墊揚起尖尖的下巴，繼續道「那毒世面上很難買到-----若是沒記錯，幾個月前我倒是曾給過你一些。」

    「你以為你們唐家的毒很難買到？」我不以為意的笑笑。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唐蘇輕哼，瞪著我的那雙杏仁眼染上幾分寒意。「那手法能瞞得了別人是瞞不過我的。」

    「呵。」我含笑不語，並不打算接他這茬。

    「你行啊！把手都伸向我們唐家來了。」唐蘇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想跟他做這方面的糾纏，敷衍道。

    「怎的？有本事做沒膽子承認？真不像你啊！杜月息。」唐蘇緩緩的挺直了腰，把臉湊了過來直視我「躲了我這麼久，是不是怕我找你報殺父之仇？」

    「你要報仇？」我終是不想跟他打馬虎眼，忍不住笑了起來，倒不是笑唐蘇的自不量力。

    這殺人有殺人的規矩，報仇也有報仇的規矩。

    杜家是尖刀，是毒鏢，是離弦的箭，是開了刃的銀槍，卻唯獨不是使這些利器的人。

    若是論上報仇，是怎麼都輪不上杜家的。

    「你說呢?」唐蘇凜冽的雙眼染上幾分春意，用手指勾了勾我的臉。「老爺子一下葬，我便送上門的來找你真是賤吶！」

    「呵」我不欲接他這沒皮沒臉的話，含笑不語。

    「哼」唐蘇見我不回應，臉色撂了下來道「我得誇你這事做的利落唐家上下到現在都沒人發現什麼時候動的手。」

    他看了看我的神色，深深吸口氣接著道「說吧。是誰找的你。我大姐還是我二哥？」

    我不動聲色的繼續裝聾作啞。

    這唐家的三少爺是個頗會察言觀色的人精，加上曾經和我好過一段時間，對我倒是有幾分了解。所以我還真是不能說太多話，唯恐被他看出什麼端倪。

    當初接下唐家這筆生意時，我倒是有幾分踟躕。除了我和唐家老三有這層關係外，我們杜家倒算和唐家一直有些生意上往來的。杜家殺人的毒便一直都是唐家給配的。

    不過一方面這回唐家出的酬勞確實豐厚，另一方面那出錢的人的確比唐家其他人的信譽都要好，既然這樣我便很尊重對方的意願。那人既然想弒父，我便了了那人的願吧。

    而杜家殺人也守規矩。絕不會透了那買主的姓名。

    所以我一直躲著唐家老三，也是因為不想跟他在這方面上做過多的糾纏。

    何況唐蘇這人的性子頗承了唐家人一貫的作風，詭異捉摸不透又喜怒不定，若是被他纏上了倒真是個費心費神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杜家規矩大，我也不為難你。」唐蘇拉開了和我的距離向後慵懶的靠去，眉目間帶著篤定和佯裝的嗔怒「但你得幫我做件事情。」

    我看他這副模樣，心下倒是對他要辦的事情明白了七八分。這唐家人大約常年跟毒打交道，脾氣一個比一個都古怪。老子死了也沒見多傷心，倒跑這兒跟我轉著彎兒的耍心眼。

    「我怎麼就喜歡上你這麼個東西。」唐蘇慵懶的深吸口氣，而後又長吁了出去「我出得價你拒絕不了毒藥，新配的方子。這回連方子一起給你。」

    這價開的確實不低。我倒是有點心動。不過這也要看買的是誰的命。

    「我在老爺子那兒一直得不了寵，」唐蘇半垂下杏眼，眸中波光瀲灩「前段兒時間還和我大姐商量著要拿我去聯姻那女人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還想娶我。現在好了，倒不用我親自動手了。——只是老爺子死了，唐家還有我大姐做主，這事兒你衝著我也得幫。」說著，唐家老三的手又開始不老實起來，靈活的在我身上輕探。

    我一把抓住他蠢蠢欲動的手，笑道「這事兒我得考慮下。」

    唐蘇聞言不再多說，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唐蘇是人精，他的話得揉捏掰扯開來聽。也就是十分話有三分真就不錯了。歸根結底我看他倒是想獨占了唐家的家業，嫌著他那大姐礙著他的事了。

    剛死了老子就打他大姐的主意，我看唐家人果然都是不大正常。以後可是不能再和這種人繼續鬼扯下去了。

    下午的宴席，唐蘇還算乖巧。不多言語卻跟我寸步不離。

    除了瞪走了老崔送過來陪酒的幾個男子外，倒也沒做太出格的事情。

    我一向不大喜歡交際，除非萬不得已的場面活，一般也很少與人熱絡。所以宴席上露了一會兒面我便打道回了太學院。

    「你去哪兒？」我看著一直跟在身邊的唐蘇遲疑道。

    我暫時不想在唐家那邊露面，所以也不大想送他回去。

    唐蘇懶洋洋的把下巴倚在我的肩頭「你往哪兒我便往哪兒。」

    我嗅著他身上的桂花香氣，心裡倒起了幾分調笑的意思「我去迎歡館你也跟著去？倒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你敢。」唐蘇眯起眼看我，微微撅起粉嫩的唇。

    「我怎的不敢。」我不為所動的含笑道。

    「姓杜的」唐蘇蹙起那兩道長眉，面上卻露出了陰狠的笑「你若敢對不起我，看我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