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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兩副面孔
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撕破一個人的虛偽面孔?
徐燈坐在座位上,完全無視了英語老師強調的重點語法,全心全意地思考這個問題。
從半個月前琢磨到現在,還沒琢磨出一個比較好的方案來,反而因為時間一長,就更煩躁。又是一個雙周周五,這節英語課上完,就該放學了,此刻全班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和她一樣心不在焉,還蠢蠢欲動。
城裡老師水平就是跟鄉下老師不大一樣,英語念起來都沒什麼什麼搞笑的口音,不像徐燈,因為長在鄉下旮旯,即便轉學到了大城市的好的高中,短短半個學期也沒擺脫那點植根於舌的口音,以至於開口都有點羞恥。
這會耳邊是英語老師念課文的聲,還混雜著其他人對於放學後該如何放飛自我的深刻討論,剩下百分之五的佼佼者不為所動,還在相當認真地吸取知識。
她極其想撕的那位就在那百分之五里,瞧瞧那端正的坐姿,這麼高坐第一排老師也不怕擋著別人,更別提還挺直脊背的了。
徐燈盯著姜荻的背影,更覺得此人是白蓮花轉世為人,在一堆被書本壓彎了脊背的大流中還能巋然不動,保持她女神的冷艷高貴。
坐得好,坐得妙,真想喊一聲女神好棒棒哦。
她在心裡尖銳地嘲諷著,腦中臆想著從各方面撕破姜荻虛偽面孔酸爽場景,比如在放學的人潮中把此等女神的罪行一一羅列,旁人叫好什麼的,從此名聲一落千丈,再不會走哪就有人喊「姜荻真好看,女神就是不一樣」。
這種女配上位手撕女主的戲碼只配顱內□□,徐燈要是真敢這麼做,估計也不會這大半個月心情浮躁,連上課都時常被老師點名了。
還是得歸功於她這鄉下丫頭的劣根性——
慫。
畢竟姜荻也不只是女神,女神也分很多種,家境不大好,顏值不是很高,但因為為人好溫吞成名的,還有那種颯爽的運動型女神,帥氣,女籃全場焦點,wink一下全場女生尖叫的那種。
可惜姜荻是貨真價實的白富美,徐燈此等醜小鴨在這她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勉為其難溜達的時候,也能瞥見其家業,一家家看上去就貴得讓人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店,據同班那些抱團小團體說,那些都是姜荻家的資產。
況且姜荻長得也不差,膚白貌美,清純可人,屬於無數男生的初戀情人款,成績很好,說話永遠溫聲細語,連不高興皺個眉頭都是好看的,更襯得旁邊那些劉海油膩臉上滿臉痘的青春少女都成了青春垃圾,下一刻就會被踹離「青春」這個圈。
長得好看,家裡有錢,對人又好,還是學霸,當之無愧了。
但在剛轉到這個班的時候,徐燈就被面帶微笑和大家一起鼓掌歡迎的姜荻扯出了可以繞地球兩圈的敵意,這種感覺有點飄渺,反正不合眼緣,瞧一眼都覺得煩。
更別提這煩完之後,第一周周五放學回去就瞧見坐在陳新塘後座上的姜荻產生的高度厭惡了。
可以概括為同性相斥加上情敵誘因的高度反應。
徐燈差點沒靠著電線杆吐出來。
這人是個白蓮花,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這麼想,她這種毫無存在感的人,從小到大對誰都是一個感覺,不管男女同學,都是點頭之交,以至於人家轉頭就忘了她這個人。
但對於姜荻,她就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更別提她跟陳新塘的親密關係了。
呸!早戀!眾目睽睽之下撩頭髮!卿卿我我!共乘一騎!
傷風敗俗還是算了這都什麼年代了!
但徐燈就是心裡酸得慌,她這麼一個鄉下妞,難得對一個男孩產生好感,還沒來得及稍微發芽,就被姜荻橫空斬斷,連道謝的機會都沒,就一命嗚呼了。
越想徐燈就越生氣,再想到半個月前看到的那些畫面,更覺得姜荻此人有兩幅面孔,人前人後兩個樣。
做作!很討厭!
大概是青春期的叛逆此刻變成了一股怨氣,沖得徐燈此刻差點氣得有些渴,撈起自己的杯子就灌了口水。
正逢英語老師抽姜荻這個得意門生念課文,徐燈平日最怕英語課的這個環節,不過好在這個班有姜荻此等年紀第一的可怕存在,所有老師都偏愛她,跟作秀似的,每個科目上課幾乎都有提問,被提問者都能算上姜荻。
女神聲音也好聽,柔柔的,不是特別軟,有些清亮,班裡不少雄性已經從心不在焉狀態回神,美滋滋地望著漂亮妹子。
當然酸的也不是徐燈一個人,她一個插班生坐在最後一排的旮旯角,因為相貌平平平常又不說話,存在感的低下從鄉下高中延續到了城裡高中,這會她前桌倆女生就哼了一聲,顯然不喜歡姜荻出風頭。
徐燈也哼,當然在心裡哼。
心想:「你這幫人當她面吹得上天,人後頭就這麼哼來哼去,豬啊,心機婊!」
完全沒注意也把自己歸到了某種動物上頭。
這段優美的朗讀讓平日不苟言笑的英語老師笑,她誇了夸姜荻,又拎了幾個反面教材,敲打完之後,也差不多下課了,知道這幫人按捺不住,提前兩分鐘下課。
有人奪門而出,也有人收拾東西,徐燈倒是不急,周五,她那妹妹也要回去,兩個人前後腳進門估計又得吵起來,那還不如慢慢來。
還可以再觀察觀察這朵轉世白蓮。
徐燈坐在最後一排,在旁人成雙成對的課桌下顯得相當可憐,靠著窗戶,再往後一米就是堆掃帚的地兒,環境也不大好,不過她在窗戶邊放了幾盆多肉,看著倒是怪可愛的。
她轉學過來也才一個多月,城裡高中的可怕在一個月里差點沒把她折磨得形銷骨立,雞頭和鳳尾果然還是有品種上的飛躍,轉學過來那套勉強合格的題在一堆要補的課程前簡直不要太簡單。
這苦海掙扎中唯一值得發泄的就是日常琢磨姜荻了。
以及想念一下那個青春期少女多半會憧憬的對象,陽光美少年陳新塘同學。
好看,真好看,相當好看了。
徐燈想他一下都覺得稍微沒那麼苦了,還沒上升到喜歡的好感度又頓時往上跳了一下,但在餘光瞄到姜荻女神背著書包走人的身影時瞬間又降了下來。
有主之物,不能多看。
她把早就整理好的東西往書包一塞,拉上拉鏈就跟了上去。
傍晚了,走讀生和住校生都蜂擁而出,慶祝了一下被書山題海壓了那麼多天的自己稍微喘的口氣,徐燈就這麼跟在姜荻身後,看姜荻走到隔壁班敲了敲窗玻璃,然後就一個高大的男生從前門走了出來,沖姜荻揮手。
徐燈怕被看到,假裝在看風景。
等到他們下了半截樓梯,才匆匆跟上。
陳新塘跟姜荻又共乘一騎!
騎的當然是自行車。
徐燈看了看人家嶄新敞亮的自行車,再看了看自己手上這輛可以進入廢品回收站的破爛玩意,強忍住要踹上一腳的衝動,騎了上去。
幻想了兩秒以後自己會被人載著的美好場景,最後睜開眼,面對白蓮花女神的被載著的背影。
姜荻跟陳新塘到底什麼關係徐燈也沒去打聽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能有什麼結果?平日課間就聽那些女孩對姜荻發一些感言,例如「陳新塘好帥啊,能看到帥哥長大,太幸福啦!」
或者是「那你們爸媽也認識?那豈不是……」
省略的內容可想而知。
耳朵差點豎成兔子耳的徐燈就著這些絮語就能想出一個被老師同學家長看在眼裡卻不反對的學霸愛情故事。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還是想呸。
徐燈跟前面那倆也不是同路,不過她人生地不熟,也就趁現在這會多熟悉熟悉,七萬八繞頂多問個路總能找到家在哪,這會跟著跟著,一個紅綠燈的功夫,就跟丟了。
她沮喪了片刻,最後還東張西望好一會,才隨便挑了條道回去了。
大城市下班高峰期車水馬龍,堵成一片也是常有的事兒,徐燈即便回頭,也看不到在馬路邊一個停車點邊站著的一個女的,就是她尾隨的那兩個。
姜荻看著穿衛衣的女孩消失在街道里,對端著咖啡走上來的陳新塘說,「我說嘛,兩星期前跟著我的那個,就是我們班那個剛轉來的。」
陳新塘喝了口咖啡,哦了一聲,「怎麼了,你招她了?」
&怎麼可能,我在學校里那麼溫柔乖巧,再說,我招她做什麼,一看就很沒意思。」
陳新塘想了想第一次見那姑娘的場景,還是忍不住想笑,他也才十七歲,少年氣很足,笑起來的時候確實英俊,換做學校里的姑娘,估計又要捧心讚美了,但姜荻跟這人從小玩到大,各自底細都清楚點,再好看都心無波瀾,「笑什麼。」
她長得確實不會辜負「女神」二字,美而不柔弱,還帶著稍許英氣,下巴是美人出品的愛心下巴,笑起來的時候溫柔自然而然。
&看她挺好玩,我倒是頭一次見把公交卡扔到投幣箱的人。」
姜荻喔了一聲,「我也沒見過,段子也能發生現實里,那還真是蠢到家了。」
她說話卻完全不像在學校里那麼溫聲細語,有種發自內心的尖銳,此刻連眉眼都被那種尖銳占據,活脫脫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喂,荻姐你這樣要是被學校里喜歡的你的人知道了,估計得在論壇得被噴死。」
陳新塘嘆了口氣,他拉著自行車,還順便看了看表,「上來吧,這都快六點了,要是晚了,你爸媽估計又得說你了。」
姜荻冷哼一聲,坐上後座,沒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