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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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聖歷三年，神都洛陽，上陽宮。

    華燈初上時分，飛檐斗拱的一座座宮殿點起燈籠，如繁星般裝飾著這片巨大巍峨的皇家建築。各處宮、院、殿、堂、亭、台、樓、閣在這些燈火的照耀下，散發著微光，向世人展示著大周朝的富足和強盛。遠處靜靜的洛水緩緩流淌，不管是大周還是大唐，抑或是更早的大隋，它見證了太多的風雲變幻，仿似這河中的流水，順勢而往，去而不住。

    仙居殿內，絲竹之聲悠揚華麗，十幾個挽著凌雲鬢的舞姬身著輕薄鵝黃裳，長袖翻飛，揮灑舞動，一旁歌姬唱曰：「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歌聲清亮婉轉，正是張若虛所作《春江花月夜》。

    大殿上，一頭戴龍鳳雙釵的美艷婦人斜靠在寬大的龍床之上，以手支頭，似醒非醒的閉目而臥，寬大的龍袍包裹著曼妙的身軀，眉宇中透出一股颯爽英氣，淡妝脂粉之下，讓人看不透其真實年齡。龍床之畔，兩個相貌俊美又不失陽剛的美男子跪伺在側。一人雙手捏著美婦玉足，一人輕輕捶著腿。粗一看，兩男子長相形似，原來是一對兄弟。幾個太監輕手輕腳的收走龍床前御案之上的杯盞菜餚，小心的換上幾樣青紅果盤，深怕驚動了這美婦。

    一曲舞畢，捶腿的俊美男子見那美婦依舊微閉著雙眼，於是揮了揮手，舞姬、樂師等人朝美婦行了一禮肅然退去，幾十號人竟然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美婦渾然不覺，半晌過後一聲舒爽的嬌嗔自龍床上傳出：「嗯～朕竟是睡著了！」

    龍床上躺臥之人正是大周女皇武則天，而這兩俊美男子，捶腿的是哥哥張易之，捏腳的是弟弟張昌宗。世人皆知，張氏兄弟貌比潘安，是最得女皇聖心的男寵。入宮多年，倆兄弟把女皇伺候的舒心如意，官位也扶搖直上。見女皇已醒，兩兄弟笑道：「陛下好睡！」忙淨手後，一個斟茶倒水，一個拿起御案之上的水果餵入女皇口中。女皇啖下一小口水果後，伸出玉手，張氏兄弟倆一左一右的扶起女皇。哥哥張易之說道：「陛下操勞國事，用了晚膳後，剛才聽著曲子睡著了，也不知我們兄弟倆給陛下捶腿捏腳，會不會擾了陛下清夢？」

    女皇笑道：「五郎、六郎最知朕心，有你二人相伴左右，朕才睡得安穩。朕春秋已高，但自覺精力尚可，小睡一下後更是神清氣爽，這是你們兄弟倆的功勞。」

    弟弟張昌宗笑道：「為陛下排憂解乏本就是我兄弟份內之事，陛下龍體身系國本，我等盡心服侍，陛下定能青春永駐。」

    那哥哥張易之也附和道：「是啊，陛下說什麼春秋已高，以陛下這吹彈可破的冰肌玉質，多少年輕女子都不一定比得上！」

    弟弟張昌宗趕緊搶過話頭，說道：「要是臣第一次見到陛下，陛下這明艷動人的風采，若有人給臣說陛下不過三四十歲，臣也不會懷疑的。」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奉承起女皇，雖是皇帝，但是作為一個女人，聽到這些甜言蜜語，就算已經七十六歲的則天皇帝知道是溜須拍馬，但終歸心中是舒坦的，。女皇嘴角上翹，伸手摸了摸倆兄弟的臉，笑道：「好了，知道你們兄弟倆忠心，再說下去，你們定是要說我只有十六歲了，那我豈不是成了和前朝蕭皇后一樣的妖后。」

    兄弟一時無語，揣測女皇這話到底是喜是怒。還是弟弟張昌宗膽子大一點，試探著回話道：「陛下說的蕭皇后，可是隋煬帝之後？為何她是妖后？」

    女皇笑道：「朕說妖后並無貶斥之意，相反朕很欣賞她。妖者！超脫常情也。想當年，這位皇后美艷無雙，絕色天下。這倒不稀奇，這世上女子無數，哪一代都有貌美者，但是像蕭皇后那樣能永遠看上去只有二三十歲的女子卻是寥寥無幾。而且她身邊有位侍女也和她一樣，八十多歲了還容顏不老。這天下之大，總是有些為世人不知道的奇聞異事。」

    哥哥張易之疑惑道：「聽聞那蕭皇后也是八十多歲才薨逝的，就算她駐顏有術，也不過是半老徐娘，怎會看上去才二三十歲？」

    話一說完，張易之看到一旁的張昌宗在擠眉弄眼的阻止他說話，才發現言語有失。這話說得確實有問題，要是蕭皇后是半老徐娘，那眼前這則天皇帝小不了幾歲，啟不是也成了半老之婦？張易之嚇得忙跪下請罪：「陛下恕罪，臣笨嘴拙舌，不是這個意思，真是該死！」說著佯裝著扇自己耳光。

    「罷了！」女皇阻止道，指指自己的肩膀，示意哥哥起來捏自己的肩。張昌宗忙一臉媚笑的走到近前捏肩。女皇說道：「莫說你不相信，就算是朕，若不是和蕭皇后侍女生前有過一段緣分，怕是聽了這些話也是不會相信的。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想青春永駐？就算朕如今貴為天子，也想不惜代價留住自己的青春年華。不過幸運的是，朕雖然無法留住時光，但是卻得到了傳國玉璽。」說著，女皇伸手拿起御案上的閃著流光溢彩的一方玉璽輕輕撫摸著。

    張氏兄弟聽得一頭霧水，哥哥張昌宗欲開口詢問，見弟弟輕輕搖頭，只好閉口不言。只見女皇目光深邃，似是陷入了那久遠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