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聚氣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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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清風，少了一股靈動的飄逸，多了一抹蕭索的冰涼。輕輕一吹，離落了覆滿趙國大地的銀裝素裹，斑駁了遮在雲麓山脈的仙雲迷霧。

    雲麓山，橫跨萬里之遙，東起聖元雲海，西臨玉清流洲，似一條匍匐盤桓的臥龍一般，吞吐著天地間精純濃郁的靈源，將整個趙國的氣運鎮壓身下，庇佑著萬千子民的平安康泰。天峰交接處，一派氣勢恢宏的仙宗傲世獨立，神聖莊嚴不可方物。隨著天邊旭日漸升，金色光線無聲飄落，鱗次櫛比的建築群落依稀顯露世間。巍峨山門前，無數青玄符籙流轉盤旋，夾雜著亭台樓閣上的碧彩流光，更將宗派襯托的如夢似幻。陣陣仙鶴瑞獸唳鳴之中，朦朧雲氣陡然凝聚升騰，於上空處形成了一隻翩飛曼舞的幻靈鳳凰。

    此宗，赫然便是趙國修真界第一宗派，天極宗！

    「鏘……鏘……」

    錚錚鳳鳴悠揚迴蕩天際，推送雲霧飄渺起落的同時，也將苦陀峰上外門弟子修煉登仙的宏願激發到了極致。

    「終有一天，我王玉發會像鳳凰一樣盤桓九霄，成就自身通天仙道……」

    「老祖大能，竟能以元嬰巔峰的修為，硬生生扭曲天地靈氣，為本宗營塑一派凰舞九天的盛景。半甲子之內，我必能達到聚氣五層，成功躋身內門弟子之列……」

    同一時間，數千外門弟子神情肅穆，凝神仰視著頭頂鳳凰的絕影神姿。那些於空中完美綻放的五彩霞光，一如他們內心中對自己未來道途的殷切冀望。

    主峰紫雲殿中，三位老者含笑撫須，不時輕點著華發橫生的腦袋，眉眼間的欣慰之色甚是濃厚。在他們身旁的一方牆壁上，緩緩流動著一幕波紋鏡像。透過這面光影粼粼的幻鏡，所有弟子的表現可以盡收眼底，這也是導致三人眉飛色舞的主要原因。

    「我輩修道者，唯有一心向道，方可成就仙路輝煌。全宗弟子熱衷修煉，實在是宗門之福……」

    為首者微眯雙眼，頭上戴一白玉道冠，身著的紫色衣袍無風自動，神情不怒而自威。內門長老的尊貴儀態，一時昭示無二。尤其是其吐息間周身所散出的淡淡紫光，更是宛若仙人才有的風華。

    他，正是傳聞中四大內門長老的執牛耳者，大長老李紫雲。

    話音未落，偌大的殿堂中驟然響起一聲不合拍的冷哼之音。

    「哼，哪裡是全宗，只不過是大部分弟子罷了。莫非這居於茅草小廬中的袁逍，不算是我天極宗的弟子？」

    扭頭看向來人，李紫雲無奈報諸一笑。只見此人云髻高挽，面上遮一淡藍紗巾，令人看不透其真實的年紀與表情。再加上渾身被一袍藏青色裹就，更是透露出一股子與世隔絕的清冷高傲。不是內門長老中位列第四的青雪長老，卻又是誰？

    「青雪長老，你還是那麼喜歡跟老夫唱反調……」

    搖頭晃腦嘆了口氣，李紫雲眼神餘光漸漸掃向鏡像之中最右下角處的畫面。這一看，直接就讓他啞口無言起來。

    在那裡，赫然存在了一個裹在棉被中，打著響亮呼嚕的烏髮少年的身影。

    「袁逍！這小子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頭！進了仙門還不思進取，反而終日蒙頭大睡，丟光了我修道人的臉面。若不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就憑他連聚氣階層都晉入不了的資質，就算為我宗派打掃茅房，恐怕都沒有資格……」

    順著大長老目光看去，二長老臉上滿意的神色消失不見，瞬息間便換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重重撣去了流動的波紋鏡面。麵皮抖動間，也不顧其他三人在場，登時開始對方才所見的少年大加指責起來。

    ……

    「阿嚏！阿嚏……」

    同一時間，慵懶蜷曲在被窩裡，眼窩被黑眼圈環繞的少年重重打了兩個哈欠。

    「是誰在罵我……」

    伸了伸懶腰，少年大口呵出一團冷氣。悉悉索索穿上那身藍色粗布長袍，隨意將一隻古舊道簪別在發間，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中流露出一絲悵惘與茫然。

    袁逍今年十五歲，是山上唯一一個沒有踏入聚氣境的外門弟子。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全拜多年前的一場意外所賜。六年前，天極宗飼養的一隻靈鼠偷跑下山，潛入袁家將所有糧食吃食大半。袁逍那光棍父親意外發現，卻在制止過程中被重重咬了一口，致使傷重不治，白白丟失了一條性命。為了給袁家一個交代，最後李紫雲親自出面，這才不得已招收袁逍這樣一個凡人弟子直接晉入外門。

    要知道，仙宗之中，等級分布十分森嚴。未晉入聚氣境，只能算是凡人，而凡人一流，註定只能是雜役，雖有修煉的資格，但卻難以與外門弟子比肩。這就使得袁逍的身份有些特別，既為外門所排斥，又被雜役們所嫉妒。六年以來，他受盡了同門的冷眼，也嘗夠了世間的辛酸。

    為此，他故意捨棄了宗門贈予的雅致別院，孤身來到後山處的一座茅屋小舍之中。

    其實，並非是他不用功修煉，只不過，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罷了……

    抬頭看了看有些湛藍的天空，狠狠瞪過那隻雲凰之後，袁逍臉上再度湧現一抹執拗。

    「賊老天，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每一次正當我要打破修煉屏障，晉入到聚氣境之時，你就會降下一道雷霆擾我心境。都九十八次了，你累不累的慌啊！」

    如他所言，這六年間，他一共對聚氣境衝擊了九十八次。每一次正要成功之際，天上就會平白無故朝他劈來一道雷霆。雖說總在他頭頂位置戛然而止，但突破的契機卻因此白白流失。

    這件事，他從未對外人講過，只是深深埋在心底，用清晰的痛楚來激勵自己加倍努力。

    經過了三個月的苦修，再加上一天一夜的酣睡，他自視又一次達到了突破的狀態。感受著從小腹處淡淡凝聚出的一絲氣線，疲憊的神采中忽的爆發出一絲渴望。

    「九九至極，我就不信老天要玩我玩到死！」

    蠕動著喉結高聲喊出一句，袁逍瘦弱的身形再度盤膝落坐地面，打出兩道修煉的手勢。

    在他周身毛孔漸漸吸納天地靈氣的過程中，腹中氣旋果真有了微微嗡鳴的跡象。隨著他口鼻處呼吸節奏的陡然加快，一團團透明靈氣飄忽而至，齊齊匯入他的身體之中。

    「聚氣第一層，匯聚外界靈力於己身，成功聚攏出一絲靈氣氣旋……」

    心中默念著聚氣篇第一層的心法奧義，袁逍腹中匯聚靈氣絲線的速度大幅增長，十數息過後，絲線越來越多，隱隱有了融合成團，化為氣旋的跡象。

    「靈氣絲線，聚攏成旋！」

    內心駐紮的那隻野獸於頃刻間爆發出來，心胸熱血澎湃之下，袁逍的雙眼瞪得格外通紅，顯出十分猙獰可怖的形態。

    此刻是聚氣階段的最緊要關頭，若是能夠成功聚絲成旋，那他便可從此擺脫「爛泥巴」的臭名，一躍進入仙人的行列！

    即便是仙人中的末流，可好歹也算是仙人！

    身體如同一隻繃緊的彎弓，袁逍全身的氣力與精神全部注入到突破的境界之中。他可以清楚聽到胸腔內的心跳，深切感知到每一縷流入自己毛孔中的淙淙靈氣。

    與此同時，苦陀峰後山上空處，一團烏黑陰森的濃雲急速合攏，在其中間，似乎正有一條條銀芒小蛇游竄奔走，散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銀芒越聚越亮，下一刻，一條成人手臂粗細的耀眼雷光轟隆炸開，穿透層層雲霧，直直朝著地上修煉的羸弱少年劈砍了下去！

    「我日你先人！」

    聽著頭頂上空這熟悉的雷音，袁逍心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被一盆冰水澆得熄滅。痛苦的神色被濃濃的不甘所代替，看其身體顫抖的程度，明顯是氣憤到了極致！

    「劈吧！劈吧！乾脆把老子這條命也劈死好了！」

    罵罵咧咧幾句之後，袁逍雙手撐地陡然站起，感受著體內流失一空的靈氣絲線，他朝向天際重重啐出了一口涎水。

    「我呸！」

    修道之人最避諱的就是修煉之時被外物干擾了心智，明明只差一點就要成功了，但該死的雷電偏偏要把他從那個最玄妙的時刻拉扯出來。若是胸中的怒火可以化作實質，相信袁逍的憤恨定可將天空燒個大洞！

    「轟隆！」

    涎水呈拋物線之勢尚未落地，三四道銀芒霹靂出乎意料的砸擊墜下。儘管眸子中的恐慌難以抑制，但袁逍還是努力保持身形不動，準備迎接這股極具毀滅性的暴動力量。

    咻……咻……

    就在他滿心頹喪，以為自己就要被炸成一具焦屍的時候，從頭頂處傳來的一股酥麻通泰的感覺，卻讓他突然有點無所適從。

    「怎麼回事？！」

    這種感覺，明顯是比自己修煉時更加精粹的靈力本源湧入天靈才會產生的反應！

    「咔嚓……」

    一道脆聲響起，肉眼可見的，髮絲深處那隻道簪的蓮蓬頭邊緣綻開一點弧度，緊接著，電芒雷弧便被快速吞入了其中，速度之駭人，仿佛雷電從未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