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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空調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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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笑我

    夢裡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第一幕鬼話

    矢夫20多歲,本應是歡快而充滿青春躁動的年紀,然而,他給人的第一感覺,卻是少言寡語,甚至帶點抑鬱。

    不是沒話說,也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跟誰說,就像他不知道為何要在畫板上塗抹那些誰也看不懂的圖案包括他自己。

    不過,那些圖案,時常出現在夢裡。

    無論古今,科學還是神學,對於夢的解析從未停止。之所謂「莊周夢蝶」,是人夢到了蝶,還是蝶夢到了人?我們的現實是夢,還是夢是現實?誰也沒搞明白,誰也沒說明白。而根據科學研究以及臨床分析,對於夢中的世界,人在醒來之後,大多會忘得乾乾淨淨。可是,矢夫卻能非常清晰地記住那些圖案,並將他們一分不差地塗在畫板上。

    這,讓他很難受,甚至有些害怕。因為,記性太好,並非好事。所以在絕大多數時間和場合,他選擇了沉默不語。可惜,讓他更加難受的是嘴巴越封閉,思想卻越豐富,就像一隻不斷充氣的皮球,憋得慌。這就讓他養成一個近乎怪癖的習慣,喜歡在不斷滴血的心底,和另一個自己對話

    恰好就在12個小時之前,他醉醺醺地躺在阿三客棧202房間,瞪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傻笑著,靜聽兩個自己對話。為方便閱讀,且把這個矢夫叫做「人」,另一個,喚做「鬼」。

    鬼:你除了畫那些破玩意,還會做什麼?

    人:沒什麼我會出去閒逛,就像那年冬天的一個中午。

    鬼:大白天的出去瞎轉悠啥?你應該晚上去!

    人:晚上月黑風高,只能見到你,而且你都沒穿衣服。

    鬼:盡瞎說!人家穿了好幾層呢,各種朝代的都有不說這些無聊的了。你看到什麼好玩的?

    人:滿眼的綠。

    鬼:又瞎說了,大冬天的,哪有滿眼的綠?

    人:有!你把自己的思想禁錮在已經被定義了的世界裡,得不到應有的放縱。

    鬼:什麼叫被定義的世界?

    人:聽我說,定義與非定義,是相對於某個被定義了的非定義而言,是定義者使用並強加於被定義了的非定義者的概念。非定義者依舊要滿身陽光、滿臉微笑、滿懷感激地承認這被定義者定義了的非定義世界並努力生存於其中。

    鬼:哎呀呀,太複雜了人家聽不懂啊!

    人:你現在不懂,不代表過去和將來都不懂。

    鬼:更聽不懂了。

    人:你的思想沒有翅膀,所以聽不懂。也許,本來有,後來扔了。

    鬼:呵呵呵,我怎麼能有翅膀?我又不是天使,我是鬼哎!

    人:你本來就是天使。

    鬼:胡說八道!天使是我家仇人!

    人:可憐你們本是親人

    鬼:不跟你瞎掰了!快說!那天中午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鬼:滿眼的綠呵呵,別發火那天在山裡走了很久,什麼聲音也沒有,除了我的腳步聲,於是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在跳。有些害怕,想回去,但沒成功。那片山林的深處,仿佛有股強大的吸引力,教人不得不往裡面走。腦子很亂,一大堆一大堆的想法,進退兩難忽然眼前一晃,有幾戶人家,一律粉牆黛瓦,可能年代久遠,牆壁都很斑駁。開裂的磚石,灰舊的木門,還有木格窗戶。在陽光里,像幅畫。

    鬼:那不是我住的地兒麼?

    人:不是,你家門牌號碼我知道。那是一處廢墟。人早已搬走,留下一大片綠,有點原始的味道,但,這種原始又是人自己造成的嗯,那裡是個被遺棄的角落。

    鬼:美不美?

    人:不美。如果一定要說美,只能理解為被放棄的結果。人們遺棄了她,才發現美。美得挺淒涼、挺孤單的。

    鬼:這是哪本電影的台詞?

    人:台詞?不是美麗的也是危險的。我不知道你們冥界的情況,但至少人間是這樣的。人們只知索取,不知贈予,將那些不可告人的東西,甚至吃人的念頭,裝點上美妙動人的藉口。

    鬼:所以,人活著累啊!還是做鬼好。

    人:這的確讓我痛苦。但我又是個膽小如鼠的傢伙,我幾乎要將自己扼殺在那片山林的綠色之中,最終還是屈服了,因為我不能直面死亡。沒有人來幫我,能幫我的,只有酒。酒就是酒,不是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那位盲刀客講的倒也不錯。

    鬼:切!哪來這麼多感慨!那,這片景象,你有沒有畫出來?

    人:畫?畫不了。天太冷了,而且越來越冷我也曾嘗試著,去畫那些滿眼的綠,但手指冰涼,松節油和煤油揮發時搜遍全身的寒冷,將我帶入一個近乎麻痹的蒼白世界。這就讓我努力回憶,那抹冬日暖陽下,山林古屋,斑駁粉牆,以及它們映出的光亮可惜,那些景象,你沒有看到。

    鬼已無語,因為,她已經睡著了。

    假使哪位醫生看見上面這段對話,肯定會宣判矢夫至少有三項病症:

    一、色盲,二、精神分裂,三、臆想症。

    矢夫如果有幸能夠聽見,估計會微笑著點點頭,說:

    我?我他媽什麼都不是!

    第二幕誘捕

    握手,落座。

    查看了身份證、畢業證之後,趙校長扶了扶黑框眼鏡,看了一眼周主任,又望向矢夫,語重心長地說:

    「小矢啊,知道為什麼請你來嗎?」

    「不知道。」

    「哈哈!因為命中注定!哈哈哈」

    周主任也觸了電似的開懷大笑,渾身上下沒一塊安靜的地方。

    矢夫頭皮一麻,沒料到會是這麼一句,還真是非洲老頭子跳水嚇黑老子一跳啊!

    試想,在那樣一座陰森古怪的老宅,一個濕漉漉的雨後,陌陌生生來到一個陌陌生生的地方,面對兩個陌陌生生的人,突然神經兮兮說出一句無厘頭的話,還哈哈亂笑,怎不讓人汗毛直豎、不寒而慄?

    「什,什麼意思?」矢夫結結巴巴問道。

    「小矢啊,」趙校長停住笑,意味深長地比了個剪刀手,晃了兩晃,用充滿誘惑的語氣說:「兩千塊一個月,包三金,包住宿,就教小朋友畫個畫,怎樣?」

    「但不是編內工,檔案也是代管的。」周主任旁邊笑著補了一句。

    矢夫的腦子直犯暈:這叫什麼事啊?稀里糊塗來到龍珠島,鬼使神差遇到個如假包換的校長,現在居然莫名其妙被聘為美術老師?這,這也太不嚴肅了吧?

    趙校長好像看出了他的顧慮,接著說:「你可能會奇怪,怎麼這樣容易就找到工作」


    「因為,命中注定!」周主任搶答了一句,依舊哈哈笑著。

    這!矢夫坐在他們對面,渾身發毛。想當初提溜著簡歷、證書,頭頂烈日,大海撈針,跑市場、找單位、碰釘子那是何等的艱難!如今倒好,輕而易舉撿了份工作,還包三金、包住宿?雖然非常奇怪,但這的的確確是份工作、是個飯碗啊!

    「我看這樣吧,」周主任看矢夫有些遲疑,挪了挪豐腴的身體,胸前那片衣服仿佛一隻拉滿的彈弓,繃緊的鈕扣就像隨時可以發射的彈珠,「要不,我先帶小矢去宿舍看看?」

    「好啊,帶去看看,帶去看看!」趙校長一臉喜氣,完全不像他給別人安排工作,反倒像自己中了百萬大獎。

    矢夫仍在猶豫不決,但凡逗上門的買賣,絕沒好事這二位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會是非法用工吧?

    「先去看看,看了就知道了!」趙校長站起身,又一次鄭重其事地拍拍矢夫的肩膀,活像只逮住獵物的螳螂。

    周主任也站起來,身下的藤椅吱吱呀呀,發出如釋重負的歡呼聲。

    腦袋暈暈地穿過透著陰森的古宅,走出大門,經過一條石板路和一片綠油油的橘林,只見半人高的籬笆里,一隻金羽紅冠的大公雞得意洋洋踱著步,那雙斜瞪的怪眼,看得人心裡直起毛。

    太陽在黛青色的雲朵里若隱若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怪的、刺鼻的焦味,肚皮里卻七倒八歪敲著一大堆鑼鼓。道路泥濘,邁不出幾步,鞋底就粘上厚厚一層黃泥巴,又濕又沉,甩也甩不乾淨。

    走了大約四五百米,兩棵高大的銀杏樹旁,有座灰色的三層小樓。樓前一片鋪了水泥的井台,旁邊的空地上,停著三五部摩托和電瓶車。

    一位身穿白汗衫的中年男子從樓里出來,揮手打聲招呼,周主任點點頭,又指著面前的樓梯說:「家在外地的老師,多住這兒,再過幾天就開學了,也都回」話音未落,咚咚咚一陣腳步聲,猶如衝鋒的兵馬排山倒海而來,迎面衝下一團橙紅的人影,險與周主任撞個滿懷!

    矢夫暗道:這冒冒失失的是誰?

    第三幕吃麵

    人影停住,是個女生。

    一頭深棕色的短髮,映著陽光,臉龐說不出的清爽白淨,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瞧著矢夫,雙手卻扶住了周主任,呵呵笑著。

    「哎呀是芳菲啊!這麼急,去哪呢?」周主任左手扶住對方,右手在空中虛晃了一下,又落回來。

    橙衣女生笑答:「周姐,趕去碼頭接人呢。」

    看模樣大約20來歲,身材嬌聲音有些沙啞,說完就鬆開手,匆匆而去

    「現在的小姑娘啊,真是風風火火的,」周主任轉頭對矢夫說,「這是李芳菲李老師,教英語的,嘉大畢業,昨天剛來報到哎?你們應該是校友呀。」

    矢夫微微點頭,跟著上樓,一股濃郁的紅燒肉香準確無誤地鑽進鼻孔。抬頭看,走廊還算乾淨,一邊是整排的窗戶,一邊是房間,上面還有個樓梯間,像是廚房,裡面正滋滋啦啦炒著菜,香氣正是從這裡飄出來。肚皮咕嚕一聲,這才想起早飯都沒吃,確實餓了。

    周主任同廚房裡的人打了聲招呼,大概也被這肉香引出不少饞蟲,看看腕錶,已快11點半,忙領著矢夫下樓,一面說要抓緊回家做飯去,一面關照別猶豫了抓緊定下來,下午去學校找她辦手續。

    一片白花花的陽光下,目送了周主任的豐乳肥臀漸行漸遠,消失在一片橘林後,矢夫摩挲了兩下肚皮。現在,前胸貼後背的飢餓感已經大聲唿哨著,成功搶占了原本因遲疑而有些遲鈍的大腦。

    「先混飽肚子再說。」

    一時不知去哪裡打發午飯,只好再回到阿三客棧,打算和昨晚一樣,來碗泡麵,就根火腿腸。當然,酒不能再喝了,一來銀子已不多,二來酒入愁腸愁更愁可是,到了門口一瞧,那條狗還在,正眯著眼看門,阿三卻不在。

    肚子又咕嚕一聲。轉頭看,對面還有家小飯店,昨晚來時沒開,現在倒已大門四開、笑臉迎賓了。

    招牌上塗著四個血紅大字:

    山里人家

    走入店內,頭頂呼呼轉著風扇,一位滿頭皺紋的齙牙老漢站在櫃檯里,縮著鼻子,機械地拿著蠅拍趕蒼蠅。掃視了一番牆上的菜單牌,矢夫掏出已被汗水浸濕的鈔票,正好十塊錢,點碗素澆面。老漢接過,撕了張面票,轉頭朝裡間吊起嗓子喊了聲「素澆面一碗!」

    矢夫足足花了三分半鐘環顧了店堂,嚯,好傢夥!還正是:地方不大,卻無一寸淨土方桌數張,也是油膩不堪。他左挑右選,終於拖過正對風扇下的那張位子坐了。看那髒兮兮的紙巾盒,四五張灰白色的餐巾紙,就像舞台上發了瘋的搖滾樂手,被風颳得搖頭晃腦、前俯後仰、不亦樂乎。油膩膩的筷筒里,插著一把色澤不一、長短不齊的筷子,都呲牙咧嘴,堪比偏遠小廟裡無人問津的算命竹籤

    對這衛生狀況實在不敢苟同,正要討雙一次性筷子,卻聽見似曾相識的沙啞嗓音由遠及近,湧入店來:

    「真不好意思啊,只有這家了,啊呀,都快餓死了!」

    一團橙紅人影,帶著室外的熱浪滾滾而來,卻是剛才樓下撞見的李芳菲李老師。

    「這鬼天氣,真是熱死了!」一同進來的,還有兩位或粉或紅、打扮入時的女生。

    李芳菲一面用紙巾扇著香汗淋漓的臉龐,一面走到櫃檯前,「吃什麼呢」她回頭問另外兩位,那兩人也都撲扇著汗巾和太陽帽,一臉茫然,盯著牆上的菜單牌發愣。正糾結著,裡間門帘一晃,出來一位三十來歲的粗壯女人,她手端托盤,上面一碗湯麵,口裡吆喝著:「誰的素澆面?誰的素澆面?」喊了半天沒人答應,看見只有矢夫一個人坐著發呆,就端了過去。

    「要不,我們也吃素澆面吧。」李芳菲提出建議,另兩位也顧不上考慮,連說隨便隨便。

    老漢接過鈔票,撕了三張面票,同樣吊起嗓子喊了聲:「素澆面三」話音未落,只聽見「哇」一聲哭,女人罵了句耳朵聾了人在邊上還這麼大聲,轉身從一部嬰兒車裡抱出個一兩歲大的孩子,哄了兩哄,又交給老漢抱著,自己抹了把汗水,接著進廚房下面。

    那兩位女生看見小孩,都像挖到千年人參一樣,興奮地湊近了擠眉弄眼逗著玩。李芳菲卻看到了矢夫,遲疑了一下,找了張鄰近的桌子,先抽出餐巾紙,把桌面來來回回擦了好幾遍,又問老漢要了三雙一次性筷子。許是天熱,或是心煩,她的臉色由白轉紅,汗津津的,被那橙衣和棕發一襯,倒顯得更加嫵媚。

    「真是太熱了!喂!老闆!怎麼不開空調啊?」另兩位女生揮著香汗,舍了小孩,紛紛責問道。

    「空調壞啦」齙牙老漢拖著長音,顛著嬰兒的小屁屁。

    「來來,快這兒坐,吹會風扇。」李芳菲招呼兩位女生落座。

    矢夫埋頭,呼哧呼哧吹著面,一陣脂粉體香飄來,混在素澆面的鹹甜之中,讓人耳朵發燙、心跳加速。

    「喂,芳菲,你說你多幸福啊,」粉衣女生用手捋著腦後的長馬尾,滿臉羨慕地說:「剛才在船上,我還和菁菁說呢,能在這裡上班,等於免費度假了就是,天熱了點」

    「這不空調壞了嘛!」另一位紅衣女生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依我看,其他都好,就是路遠了點」

    「是啊,」李芳菲輕嘆道:「所以,謝謝你們這麼熱的天,大老遠地跑來看我。」

    矢夫本不想去探聽別人聊天,特別是女生聊天,但耳朵卻又不自覺地豎在那兒。

    「想想上學那會兒多好啊,現在分開了,你來龍珠,小米她去新城,可姐到現在還沒個著落,不知去哪。」紅衣女生繼續說道。看樣子她是最年長的,也是最高、最黑的,一頭波浪長卷,聲音較粗,帶著怨氣。

    「菁菁你別多想了,」李芳菲那略帶沙啞的嗓音聽著還挺性感,「總會找到的。」

    「是啊菁菁,芳菲講得對哎?這龍珠島有什麼好玩的?」被稱為小米的粉衣女生故意岔開話題。

    「其實我也不熟啊,昨天剛來,一個景點還沒去呢!」李芳菲又嘆了聲氣,「這裡風景好是好,就是離市區遠不過,你們來得正好,後天學生才報到,這兩天我們一起島上轉轉。哦對了,吃好飯先去把房間訂好哎,面來了!來來來!」

    面已下好,冒著熱氣端上桌。矢夫隔桌聽著,忽然有些不忍:三位打扮光鮮的女生,應該來自大城市吧,卻萬般無奈窩在破落的小餐館,吃著再簡單、再普通不過的一碗素澆面。而我呢?比她們又如何,不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因這憐香惜玉、也是同病相憐的想法,他忍不住往鄰桌偷偷瞥了一眼。卻不期,那李芳菲正好也抬起黑葡萄似的雙眸瞧向這邊四目相對,如電一觸,臉上發燙

    「老闆!你家空調真壞了?」

    「嗯,真壞啦!」

    壞了空調的山裡人家,蒸籠一樣冒著熱氣,風扇全開,轉得眼花。

    矢夫吃好面,也無處可去,索性抹把汗,掏出手機,一邊查看信息,一邊豎著耳朵繼續聽三位女生說話。

    就聽見那位菁菁粗聲問道:「芳菲,那天聽小米講,你要到這島上來做老師,打死姐都不信啊!你在大二就考了資格證,怎麼會來這裡,做個小」話未說完,就被小米打斷了:「菁菁你別瞎說!芳菲姐要找個工作還不容易?她肯定有自己的考慮,是吧?」

    李芳菲聞言也不生氣,緩緩說道:「我不想待在市里而且,上初中的時候,我就想做個小學老師可老爸一直讓我讀高中、考大學考上大學又能怎樣呢?還不一樣要找工作?聽說去年嘉禾一所重點小學招老師,一下子來了七個碩士報名,只搶一個崗位。一個崗位啊!碩士生。這真是一種諷刺!」

    小米聽完,仍是一臉迷惑,低聲追問道:「那,你們家不還有個梅林閣嗎?你老爸,不管了?」

    李芳菲黑葡萄似的雙眸掠過一道寒光,同樣低聲說了句「我不想回去」,就放下了筷子。

    素澆基本吃完,面還剩了大半碗,三人都沒了胃口。

    正想起身去訂旅館,卻聽見門口一陣喧鬧。



第2章 空調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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